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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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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2章

盛枝郁不知道祁返是什麽時候離開的,清晨醒來的時候那人已經不在。

顧望舟接走了主角受以後,也沒有什麽多餘的動靜,盛枝郁懷疑他可能是有什麽冷戰的癖好,誰不順他的意,他就理所當然地晾誰一陣。

【按正常劇情來說,你應該要為顧望舟的移情別戀難過得茶飯不思,然後一天抑郁八個小時,當一塊行走的望浪子回頭石。】

盛枝郁輕輕地吹了口茶,面無表情地靠在沙發裏看著投影儀上的末世喪屍片。

[在望了。]

看著屏幕上的喪屍被一槍爆頭,林蔚與沈默了片刻,還是轉而去查了一下顧望舟的狀態。

【……是我瞎了嗎?為什麽顧望舟對主角受的好感度和愛意值在減少?小郁你有什麽看法?】

盛枝郁:[PGM Hecate II 狙擊/步槍啊,道具組還挺專業。]

林蔚與:……

你對顧望舟的興趣甚至不如一把狙擊槍?

[他們兩個的別扭人設,能好才是見鬼。]

一個陰暗一個作精,這倆捆綁在一起也是為民除害了。

話雖這麽說,但任務終端前的林蔚與眼皮微跳,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新任務來了,你要親自登門去跟顧望舟道歉,並且提出和他去約會挽回感情,然後在約會地點撞上差點被潛規則的主角受,表面展開三角關系,實際上促使他們和好。】

工具人配角除了要從主角身上討取各項情緒值,還得在劇情發展有異時及時出手,主CP鬧別扭時打打助攻。

那倆沒順利和好,不知道是因為顧望舟的真情表白沒被聽見,還是阮沈醒了之後把盛家的所作所為遷怒給他。

盛枝郁輕放下茶杯:“我知道了。”

確認了顧望舟今天沒有行程,他外賣點了束花,出發去顧宅。

按響門鈴後,他在門口等了許久,顧望舟才來開門。

男人的容貌和以往無異,但眉眼卻多了一抹從前沒有的郁冷陰沈。

他看著門前的人,眸色輕之又輕:“怎麽來了?”

盛枝郁垂著眼,抱花的手略微收緊了一點,踟躕了很久才低聲開口:“來找你和好。”

從前鬧矛盾的時候,向來都是盛枝郁先向他低頭,賠罪的禮物,和好的契機,軟聲細雨的致歉……

顧望舟微微瞇著眼。

自從那天送盛枝郁回家,撿到那枚袖扣之後,他就一直在做各種夢。

那些夢境滿含惡意教唆,不斷地暗示他盛枝郁不再是記憶裏那個溫柔體貼的白月光,而是另有目的,陌生得像另一個人。

他醒來之後會覺得荒謬,認為這不過是他潛意識裏害怕失去盛枝郁所導致的。

可是很多時候……現實會隱隱和夢境重疊。

比如現在,明明眼前的人和從前一樣,卻只讓他覺得觸不可及。

“也好。”他擡手落到盛枝郁懷裏的花束上,指肚順著一朵花瓣摩挲了一下,“你不來,我也是要去找你的。”

盛枝郁順勢把花放到他的懷裏:“……我媽有個朋友開了個溫泉山莊,眼看就要開春,想問你要不要去度個假。”

顧望舟看了他一會兒,低聲問:“什麽時候?”

盛枝郁試探道:“現在?”

溫泉山莊就在本市,駕車四十分鐘就到了。

在一處不算偏僻但很清靜的山腰,風景很好,亭廊外的是東南亞風格的建築。

但盛枝郁意不在此。

阮沈在沒有顧望舟的庇護下獨自闖模特圈,剛入門就被心術不正的老板看上,封面還沒拍上,就被拎到這裏陪酒。

【即便顧望舟和他鬧得再僵,只要看一眼他身上濕透的浴袍,泫然欲泣的眼睛,還有被欺負得楚楚可憐的樣子,肯定就回心轉意了。】

今夜貴客不少,只剩一間大床房。

顧望舟略微偏頭,就聽見盛枝郁平靜道:“可以。”

說完,他才似反應過來自己的舉動有些輕佻,回頭看向顧望舟:“我……今晚打地鋪。”

盛枝郁自然不需要打地鋪,因為今晚會在這個房間裏睡的就不是他,而是阮沈和顧望舟。

顧望舟將他一時的無措和因為找補微紅的臉頰收進眼底:“隨你。”

到房間後,盛枝郁抱著新買的衣服走向洗手間:“那我先去換了。”

顧望舟頷首,站在原地看著磨砂玻璃門被推開又關上。

玄關的燈並不明亮,將他的輪廓攏罩在暗色之中,玻璃漫反射的光線在視野裏形成了一扇霧,模糊地勾勒著裏面盛枝郁的身形輪廓。

盛枝郁來找他和好,明顯是另有目的。

可是顧望舟還是在看到那張臉和那束花的時候,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怦動。

這種感覺,和阮沈在一起的時候從來沒有,無論是甜蜜還是爭吵。

……因為那是“低劣的冒牌貨”麽?

思索之際,門被重新打開。

盛枝郁臉上有一晃而過的意外:“怎麽在這裏?”

“想事情。”顧望舟指尖抽了根煙,點燃後抿了一口,呼吸隨著飄渺而出的煙落到盛枝郁跟前,“你好像不是很介懷那天的事情。”

盛枝郁臉上的笑慢慢散去,蝶翼般的長睫攏出陰影,聲音也隨之輕下:“因為選擇離開的是我。”

那股煙吹到了跟前,他的視線驟然模糊,盛枝郁瞇了下眼,卻倏然被一只冰冷的手托住了側臉。

隨後是極大的力道,控住了他的下頜,顧望舟的臉就這麽逼壓了下來。

嗆鼻的煙灼過呼吸,顧望舟低低地笑了,他說:“別這麽緊張,你都僵住了。”

盛枝郁眸色冷了三度,由睫毛藏著,沒有外露。

顧望舟的指尖順著他的下頜游走,落到脖子上,力度是撫摸,姿勢是掐握。

親密的動作,言語,距離。

偏偏卻讓人感覺像被冷血動物絞住了脖子,抑著脈搏。

他的唇在盛枝郁的頰邊壓了一下,語調聽起來……有點試探。

“我們重新開始,嗯?”

也許是源於某種劣根性,顧望舟想從這張臉上看到慌張,怯讓,甚至是恐懼。

這種與臣服相關的情緒,能松弛他內心深處的某種……難以嚴明的失控感。

可是盛枝郁卻向他莞爾一笑。

“好啊。”

顧望舟黑瞳微顫,眼前的明明是一張艷麗漂亮的笑容,可是他卻覺得心尖某處被淬了毒。

這是一種,說不出來的無力感……仿佛他所觸及到,感受到的一切,都是盛枝郁刻意編織的——某種虛偽。

偏偏這種如旋渦般危險的感覺,卻讓他無法自拔,甚至想一次次地用某種極端的手段去挽回。

猝然踏空的感覺讓顧望舟松開了手,側身進了更衣室,掩住了那絲狼狽。

林蔚與不祥的預感更重:【不對啊,顧望舟不應該繼續和阮沈拉扯麽?這麽我看他剛剛那個眼神……確實是非你不可的樣子?】

那種濃烈的占有欲甚至都超過了簡單的情與愛,像隱藏了某種更深的,更陰暗的情緒。

盛枝郁沒有說話,凝著顧望舟剛剛站著的地方,眉梢眼尾滲出一絲冷。

換好衣服之後,兩人並肩下樓,一樓除了溫泉池以外還有休閑娛樂用的乒乓球場。

盛夫人的電話在這個時候打來,盛枝郁向顧望舟示意,隨後走向亭廊外。

這電話自然不是為了保平安什麽的,而是一個讓盛枝郁不在場的被動情節。

——需要讓顧望舟“意外”撞見阮沈被幾個油膩的老板強留著陪玩。

日落的餘韻還沒散盡,天是沈郁的藍色,除了幾個池湯,這裏還有房間裏的獨立溫泉,盛枝郁隨意地掃了一圈,公式化地應付著電話。

對面二樓的露天溫泉裏,祁返就是在這個時候看到他的。

他披著浴袍坐在池邊,修長的雙腿曲放著,慵懶而散漫。

身後的池子裏,陳依晚正在浮水,憋了好大一口氣起身時,卻發現祁返壓根沒看向他。

“怎麽了?”他小聲問。

祁返頭也不回:“沒,練你的。”

深藍的暮色中,黑色浴袍的邊際似要和夜色融合,勾不出盛枝郁修長挺拔的輪廓,唯有那截白皙細軟的後頸,一雙穿著拖鞋的腳白得顯眼。

也白得誘人。

祁返就這麽目送了他一路,直到盛枝郁和顧望舟碰面。

顧望舟站在亭廊裏,他的神色比之前多了一絲暗色,遮都遮不住的戾氣。

看來是已經看到身不由己的阮沈了。

盛枝郁當做沒發現,笑著看向他:“有點冷了,去泡湯暖暖身子吧。”

顧望舟的視線順著他那截白頸落下,停在浴衣的前襟。

隨意地掠了一眼,折開:“嗯。”

脫衣下池,池面飄起的白霧鍍了一層暧昧的氛圍,也讓顧望舟看著更陰郁。

用林蔚與的話來說,就是成天擺個死人臉。

顧望舟聽到響動,餘光回落的時候,先看到的是一只瑩白圓潤的腳輕輕點在水面。

修長而骨感,卻並不細弱。

觸及水面的漣漪蕩到了顧望舟身邊,前胸仿佛也跟著曳動了一下,他的視線隨之微微擡,看到了盛枝郁修長的腿。

不過盛枝郁並沒有給他多看的機會,慢慢將坐在了岸邊。

觸及水面的皮膚很快暈出桃粉色,染在白玉般的皮膚上,活色生香。

顧望舟這才回味過來,自己是第一次看到盛枝郁的軀體。

他的身份地位就註定了會見過形形色色的人,可這時回憶起來,竟沒有人比盛枝郁更令他有渴望感。

【看呆了吧藕哥,你那‘引以為傲的自制力’都快分解成原子了吧?】

林蔚與驕傲地哼哼。

懂不懂什麽叫白月光組的王牌啊?

就連隔壁萬人迷組的業績第一用了身材增益卡都達不到小郁的效果呢。

盛枝郁沒搭理他的胡言亂語,垂眼看著跟前的池子。

片刻後,顧望舟朝他伸出手:“你的手是不是還不能碰水。”

那只手平靜地放著,像是要扶他,又帶著一種會將他拽入深水中的危險。

盛枝郁笑了下,平靜地把手放上去:“謝謝。”

水波沁得更加濃烈,顧望舟看著近在咫尺的人,霧染的眸漸漸別上了其他情緒。

“以前我們好像也泡過湯,”盛枝郁卻忽然開口,“是六歲還是七歲的時候?”

那陣剛浮現的覺察被猝然打斷,顧望舟看著手裏裹著紗布的手,低聲:“七歲。”

晚上本該是熱鬧的時間,這個池子卻無人靠近,盛枝郁猜到顧望舟的意圖,慢條斯理地和他憶往昔。

又一個過去的話題止落時,顧望舟叫住了他的名字:“小郁。”

卻發現水霧縹緲間的盛枝郁已經紅透了臉,眼神也有些渙散。

“……有點暈。”盛枝郁說,“我想起來喝點水。”

顧望舟沈默了片刻,將他扶了起來,帶到休息間的長椅上:“在這兒等我。”

“好。”

盛枝郁虛靠在柱子上,等顧望舟離場時,眼神瞬間清晰了下來。

【阮沈被那個油膩老板下了藥,又泡了溫泉,現在一整個是黏人的狀態,顧望舟撞見之後會帶他回房。】

果然才等了沒多久,一個服務生就朝盛枝郁走來,溫聲細語:“是盛先生嗎?顧先生說他有些事,我來照顧您。”

盛枝郁笑了笑:“不用,我自己吹吹風就好。”

服務生走後,盛枝郁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長桌,思索片刻,取了一個巴掌大的茶托。

剛把茶托拿起來,一個醉醺醺一身酒氣的男人忽然捉住了他的手。

“小,小沈啊,你就跟了我,這雜志別說內頁,封面都是你的……”

盛枝郁冷臉回頭,擡起自己被抓的手,一下將醉得意識不清的老男人拎到自己跟前。

“看清楚我是誰再說醉話。”

他的語調摻著冰淩,和阮沈細糯軟弱的聲音截然不同。

老男人一頓,下意識擡頭,卻被面前的臉震得一楞。

隨後盛枝郁就發現這人的手握得更緊:“你……你可比阮沈漂亮……我就要你了……”

他調戲的話還沒說話,就感覺肩上一陣劇痛。

盛枝郁微微側眸,看到的卻是一臉漠然的祁返。

他看不出用了多大力氣,卻一下疼得男人臉色蒼白,連酒都醒了。

“公眾場合搶人,哪來的土匪?”祁返低聲問。

男人瞬間慌了神,連連向盛枝郁道歉,倉皇地離開了大廳。

大廳安靜下來,祁返才回過頭:“你以前走過度劇情的時候,都這麽幹等?”

盛枝郁揉了下自己的手腕:“一般不等。”

祁返了然,擡手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張房卡。

盛枝郁略微一頓:“這什麽?”

“我為了不幹等預備的房間。”薄薄的房卡落入盛枝郁的手裏,祁返漫不經心地解釋用意:“這個醉漢待會要抓我的金絲雀,你再還不走,擋著我犯渣了。”

顧望舟對阮沈是英雄救美,祁返則是截然相反。

金絲雀會在這裏被刁難,而“祁返”卻會在場館裏和其他人看對眼從而對他的危險一無所知,最後是金絲雀未來的正攻出現才解決的危機,奠定兩人一見鐘情的基礎。

盛枝郁了解之後,眸色覆雜:“所以,你是出來搭訕的?”

祁返很輕地笑了一聲:“難道你覺得我是故意來找你的?”

話音剛落,盛枝郁就面無表情地從他跟前離開,折入了電梯裏。

祁返的視線順著他的背影看了一會兒,漸漸轉冷。

[現在主線推到哪裏?]

【顧望舟把阮沈帶回房間了……但是卻沒有和劇情一樣陪他,而是下來找人了。】

祁返眸色驟深。

*

房卡上的金色數字是7086,電梯門開的時候,盛枝郁的動作略微一頓。

因為現在本該陪著阮沈的顧望舟,正站在電梯門口。

他的臉色很冷,拋棄了那層掩飾,露出了兇戾的原貌。

他問:“我們的房間應該在8樓,你怎麽在7樓下?”

盛枝郁隨意地笑笑:“按錯了。”

話音剛落,他就被顧望舟拽著手腕帶出了電梯。

口袋裏的房卡被他輕易取出,顧望舟隨意地掃了一眼號碼,徑直走到對應的門前。

刷卡,開門。

盛枝郁幾乎是被他粗暴地扔到床上。

壓抑了好些時日的猜測和懷疑,終於被顧望舟捉住了證據。

可是這種證據卻沒給他帶來迷霧撥開後的安心,反而帶來的是更濃烈的……嫉妒。

一種顧望舟嗤之以鼻,認為自己絕不會有的情緒。

“裝作喜歡我,卻又毫不在意我和阮沈,裝作和解,卻又把阮沈送到我房間,裝作純情,卻又和祁返搞在一起?”顧望舟厲聲問。

他無法解釋自己在看到意識不清,楚楚可憐地請求自己的阮沈時,為什麽滿腦海裏只有盛枝郁。

情感的支點像是被什麽東西蠶食蛀空,剝落後的芯子裏全是盛枝郁的臉。

那團錯綜在胸口,由覆雜延成了厭惡,憎恨,偏執,和……一種扭曲的占有欲。

他忽然發現,重新回來的盛枝郁,漸漸和他這些天噩夢裏的人一樣。

他冷笑著欺身壓上:“耍我,很有意思?”

話音剛落,一道尖銳的痛抵在了他的頸間。

碎了一半的茶托此刻正被盛枝郁握著,割破了他的皮膚,鮮紅的血液順著白瓷落到盛枝郁的手上。

盛枝郁黑瞳微彎,不溫不淡:“被你看到了啊。”

顧望舟只覺得自己藏在最深處的逆鱗被這輕淺的笑容深深挑開,血肉模糊。

“是你和祁返聯手,調查我,逼迫我?”顧望舟沒有退讓,感受著血液流出時的痛感,“所以,你才裝作喜歡我?”

“顧望舟,我和你之間沒有你想的那麽多曲折。”盛枝郁的左手撐在床面,慢慢起身,逼近了他的臉。

“你原來覺得背叛這麽不能接受啊,那怎麽沒見你為辜負了十多年前那份純情而自責?”

顧望舟瞳孔顫了一下,他擡手就去扣盛枝郁的手腕,但那破損的茶托卻輕轉了個方向,在他的手臂上劃出一道深刻的血口子。

滴落的血一寸寸染紅了記憶裏的那束白月光。

“盛枝郁,你回來是為了什麽?”

盛枝郁笑了一聲:“顧先生,不用想那麽多。”

白月光本該只是他人生階段裏的一個印章。

十年前予以溫暖,還有虛無縹緲的,對愛情的寄托,十年後成了狼狽過去的刻印,存在即昭示著他曾經的落魄。

等他經歷足夠,徹底釋懷時,一切就會隨之散去。

“你沒那麽愛我,你只是希望我替你去愛過去那個卑微到塵埃裏的顧望舟。”盛枝郁輕描淡寫,“你只要裝作不知道,我可以如你所願,可以去愛連你都不愛的過去。”

話到這裏,語調轉為遺憾。

“可是你偏偏察覺到了,為什麽呢?”

情緒攀至頂峰,在將將推為暴怒時,顧望舟卻感受到一只微涼的手落到他的頸間。

有一瞬間,他覺得這只手像將他從深潭裏牽出來的稻草,可這根稻草卻又繞在他脖頸上一圈一圈,成了絞刑的繩結。

在窒息感攀升的時候,顧望舟清楚地看到盛枝郁朝他笑了一下。

“說到底,連你都厭惡你自己。顧望舟,你真可憐。”

“閉嘴!”顧望舟擡手抓住了盛枝郁手上的碎片。

同樣是左手,鮮血淋漓。

盛枝郁略一蹙眉。

人在喪失理智的時候確實會爆發出強大的力量,現在的顧望舟就很危險。

嘀——

開門聲打破了對峙,顧望舟還沒回頭,一只手就從他身後拽住了他的領口。

極大的力氣將他從盛枝郁跟前扯開,他撞到墻壁時,才看到祁返。

顧望舟聽到自己腦海深處有什麽崩裂的響動,他下意識地極端抗拒看到祁返保護盛枝郁的畫面。

但腦海裏那陣令他恐懼的“背叛”並未出現,他看到的只是祁返蹙著眉低聲問:“他怎麽了?”

盛枝郁扔開那塊碎片:“猜測太多把自己逼神經了吧。”

在顧望舟放棄阮沈,轉而將他拽到這個房間裏的時候,盛枝郁的任務註定是難以完成了。

顧望舟對他的“愛意值”已經朝“黑化值”的方向走了。

接下來他要面對的大概不會是那種狗血的日常,而是囚/禁,或者是摧毀。

顧望舟呼吸粗重,逐漸猩紅的眼睛警惕地看著兩個人:“你們……到底是怎麽回事?”

為什麽被戳穿了“關系”,他們兩個人還是一副局外人旁觀者的姿態,沒有對他表現出鄙夷,也沒有嘲諷。

淡得好像他們之間本就隔了一條極深的距離,讓顧望舟無法跨越。

祁返平靜地看了他一眼,轉而看向盛枝郁。

盛枝郁泡了湯還沒來得及洗澡換衣服,身上只有一件松垮的浴袍,他從床上起身時,腰際的系帶微微松落。

黑色的浴袍從他肩膀剝落,雪白的皮膚暴露在空氣中。

盛枝郁,這束藏在他心裏的白月光,背後盡是幾朵如春櫻般的吻痕。

由肩綿延而下,像是纏生的藤蔓月季,絞死了他深藏在心底唯一的光。

他曾經沒得到過的月亮,以後也永遠不可能得到了。

【警告——位面主角情緒失控,理智崩裂,請及時挽回修正……】

【修正失敗,數據錯誤……副本即將坍塌……】

【……任務失敗。】

*

盛枝郁從位面抽離之後,是從快穿局的保健室裏醒來的。

灼眼的白熾燈讓視線有些眩暈,四肢沈重無力,意識有些混沌。

他勉強地回神時,一張臉湊到他的跟前:“小郁醒了!組長,小郁醒了!”

吵鬧又急躁,是林蔚與的聲音。

然後幾個人頭就湊到盛枝郁的臉前,把那片炫目的光徹底遮完了。

“真的醒了!哎呀人醒了就好!”組長楚頌連忙將盛枝郁扶了起來,憐惜地摸摸他的腦袋,“脫離崩壞的副本是不是特別難受,感覺好點沒?”

盛枝郁下意識地想說沒什麽,卻又反應過來:“……對,任務失敗了。”

“喲,還記得副本的事兒,看來是真沒事了。”楚頌捏了捏他的臉,然後一臉和善的笑,“既然你沒事了,那就不要想那麽多了。這個副本對我們部門來說難度本來就高,本來就沒人能順利完成,失敗也就失敗了。”

更何況,又不止他們白月光組一個人失敗。

楚頌慢悠悠地也給自己端了一杯茶:“不過現在這個時間點,部長應該已經下班了,要訓也是之後的事兒,你別擔心。”

盛枝郁抿唇半晌,還是忍不住:“組長,為什麽我任務失敗了,你好像特別高興?”

“哦,我想到一些開心的事情。”

盛枝郁:“……”

“這個副本上頭需要進行評測和報廢處理,應該要有一段時間才能出結果,我給你放個假。”楚頌笑著揉了揉他有些淩亂的頭發,“卷王也該要休息了。”

楚頌走之後,餘下幾個白月光組的成員也漸漸離開了,最後留下的只有林蔚與。

盛枝郁看向他:“說吧,組長在高興什麽?”

“還能高興什麽,你和祁返一個副本,副本崩塌了,他們那邊的任務也失敗了。”林蔚與說,“不過,你的任務評級難度是紅色一級,他是藍色二級,你的失敗情有可原,他那邊就是失常發揮了。”

盛枝郁蹙眉:“副本崩塌的原因是顧望舟人設崩壞,這和祁返有什麽關系?”

“我就在奇怪啊!”林蔚與翻出了任務日志,“這是每個組定期公示的,你看,祁返的任務在位面崩塌前就已經進度拖慢了,他連平均值都沒達到,而且上面還標了紅。”

——該任務者逾越職權,不當幹預支線,記一次警告。

盛枝郁終於明白楚頌為什麽一臉得意。

……自己組的失敗固然讓人痛心,敵對組的失敗足以彌補一切。

“但我覺得組長他笑早了。”林蔚與揉了揉眉心,“渣攻組的組長和部長關系匪淺,楚頌連罵你都舍不得,他們組長還不拼死為自家的眼珠子開脫?”

林蔚與本來是想讓盛枝郁有一點危機感,結果跟前的人卻只是失神地望著某處,然後淡之又淡地開聲:“……那祁返呢?”

“祁返?祁返活蹦亂跳地出副本,把爛攤子往渣攻組一推,人就下班了。”林蔚與咬牙切齒,“指不定跑哪個酒吧游戲人間去了。”

盛枝郁垂了垂眼,抿著唇沒有說話。

已經是下班時間,他不再和林蔚與滯留在局裏,很快打車回家。

盛枝郁現在住的地方是生前的公寓……他在意外死亡又被快穿局收編後,原來的身份已經社會性死亡,但資產還是保留了下來。

盛枝郁在生前是個小演員,雖然沒到大火的程度,但也是小有名氣。

公寓在富人區,指紋解鎖後,盛枝郁站在昏暗的房間裏,眼前只有一片濃稠的黑暗,和身後徐徐滲進來的微光。

他的影子拖長在地面,慢慢和黑暗融為一體,莫名有種淒冷感。

盛枝郁摸了一會兒才打開了燈,走到客廳中間的茶幾前,將蓋在桌面的相框翻起來。

照片裏有三個人,白發蒼蒼的慈祥老人,看似十八九歲的青年,還有十三歲的盛枝郁。

他觸了觸相框,低聲道:“哥,我回來了。”

家裏空蕩蕩的,沒人回應。

盛枝郁忽然覺得有些疲倦,他想大睡一場,可是躺倒沙發上時又像想起了什麽,緩緩了坐直了身子。

然後,幾乎是強迫式地,他起來做了晚飯,洗了澡,然後在二樓的家庭影院裏看了一整夜的電影。

直到天邊吐白,疲倦和困頓讓他的神經統統麻痹,盛枝郁才回到臥室倒頭睡著。

一夜無夢。

就這樣完全沒意義地虛耗了一天,盛枝郁才回過神來,開始思考自己那份失敗的任務。

才開始梳理錯漏,桌面上的手機就響了一下。

盛枝郁拿起來解鎖,就看到林蔚與給他發了一句相當咯噔的話:

[林蔚與:我們家的失利只是一時的,但在座的各位墊底是一世的。我郁哥日落西山你不陪,東山再起你踏馬是誰!]

盛枝郁足足沈默了十秒,才給他戳了個問號。

然後林蔚與就飛快地撤回了。

[……打算發匿名群裏的,剛剛組長查崗,手快發錯了。]

[你和祁返不就任務失敗了這一次麽,群裏居然有不自量力的說下個月的業績第一要易主了。]

[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我要去掌他們的嘴!]

盛枝郁本來不想理,但將手機放回的前一刻,他又挪回跟前。

[所以,懲罰結果有消息了嗎?]

林蔚與很快回覆:[上面的沒有,但群裏有……有人說在今早看到渣攻組的組長提了一箱酒去找部長。]

快穿局是特殊部門,普世法律沒有規勸作用。

但在快穿局裏工作的人還是懂人情世故。

分神的時候,林蔚與又給他回覆:[別擔心,楚組長知道了之後,也去找部長了。]

[他提了兩箱鈣片。]

“……”

盛枝郁有微妙的不詳預感。

然後下一瞬,屏幕就閃入了一串為###……##的號碼。

“盛先生您好,這裏是快穿局總部,在休假期間打擾到您不好意思,您的任務處分已經下來了,請現在回總部一趟。”

盛枝郁應了一聲好,掛斷電話從沙發上起身。

他今天早上已經大致查過副本崩壞的先例,懲罰是按程度分的,如果是整個世界脫軌,秩序混亂,那是直接解除合同。

重大劇情被破壞,更改,則是扣除業績;人設崩塌,扭曲,則是調職。

而初犯又會從輕處理。

信息提示他直達11樓的純愛部部長室,盛枝郁下車的時候便直奔電梯而去。

而令他沒想到的是,這個時候的電梯外,站著一個祁返。

他穿著白色的外套,黑色的長褲,沒有副本裏那種刻意散發出來的散漫輕佻,肅下來的樣子有些陌生。

似乎是聽到身後的動靜,祁返漫不經心地回了一眼,狹長的眼輕輕瞇起。

“好巧。”

盛枝郁視線微微錯開,意識到自己這個動作有點像回避,又重新擡頭看向他。

剛準備開口,又聽見這個人慢悠悠地道:“既然已經出副本了,你當初說的話還算數吧?”

盛枝郁:“……什麽?”

“你說要包養我的事。”

盛枝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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